“暗中的线人命他们暂且蛰伏,”萧沉皱着眉头将腥苦的药一口闷下,“什么时辰了,水坝处可有动静了。”木祁接过空碗将清茶递了出去:“这才过了半个时辰,公子安心。”萧沉摆了摆手捂住伤处,脸上痛苦的神色转瞬即逝,他呼吸渐重言语之间却是平淡无波:“正值下元节戍守官兵本就不多又有一队人马被萧慎擅自调遣,水坝被毁一事传入燕都倒是不知父王会哪般处置,总不会又是息事宁人。”“公子!”木祁连忙上前扶住他的身子,“这副药方药性太烈,久喝怕是伤身。”“无碍,只这一次,”猛烈刺激的药性在体内起卷起风浪,萧沉匀着气极力忽略伤口处细密的刺痛,“要扳倒萧慎还没那么容易,扣押下的死侍如何,这段时间没走露什么风声吧?”木祁沉静的面容露出一丝仓皇:“扣押在偏房的死侍余毒刚清半死不活的,不过……属下刚刚回宫时见陛下身侧的大监领着一队人往地牢方向去了,可是大周陛下发觉什么了?”萧沉思索片刻轻摇了摇头:“不,地牢属摄政王掌管,若不是摄政王暗许大监前去岂非过于明目张胆,只不过我们尚不清楚这摄政王殿下葫芦里买的什么药提防些也好。”“即便要陛下清算也轮不到我们头上,此事公子在暗处,明面上还有太后娘娘同骆将军……”木祁的话哽在喉口,看着萧沉死寂的凝视忽然心生寒意,“属下僭越,还请公子责罚。”“起来吧,”萧沉吐了口气缓缓闭上眼睛,“去大殿门口自行领罚。”自乌孙汶瞎了眼颓了志丽云身侧便再无可用之人,萧慎入京为防眼线密布也断了信鸽,从前即便禁着足陛下也会千方百计地进宫陪她,可今儿快一整日了连陛下的影子也不曾见到,伏虎林战事如何丽云无处得知,心中因着地牢里也不知是死是活的死侍焦灼万分。家书一月一封已是不妥,这段日子为着粮草押运之时递送了不下叁次丽云更是不敢再动用家书探听消息的念头,这下子她当真是要被逼疯了。“丽妃娘娘。”侍女礼数周全地作了个万福。丽云急得上火连忙起身道:“可曾在永康宫门口探得什么?”“回娘娘的话,”侍女被吓了一跳连忙回禀,“永康宫一切如旧大门紧闭,摄政王身侧的林太医进去许久后一药童神色匆匆提着药箱来回进出,许是太后身子又不大好了。婢子依娘娘嘱咐假借取份例的由头,问了在二十四司当差的相识,说是陛下有旨,叁日后大摆筵席迎燕国萧大公子同使节入宫。”“当真?”听到萧慎即将入宫的消息丽云的脸上扬起一抹笑意,闷在心口的一口郁气终于吐了出来,她缓缓坐回贵妃椅上向后一靠,“看来这宫里是有得热闹了,你先下去吧,今日本宫问你的话……”“婢子知道规矩,”侍女小脸惨白,这几日丽妃禁足宫里侍女本就不多她被安排着伺候乌孙大人汤药见了不少辛秘,她深知自己已无法全然脱身,“为娘娘办事必会守口如瓶。”丽云骄矜地仰起脑袋斜眼看她:“晓得便好不必本宫再多费口舌,你底子干净入宫不久办事却也得力,今后便跟在本宫近身伺候吧。你叫什么名儿?”侍女诚惶诚恐拜伏在丽妃绣鞋旁:婢子贱名,元槿。”“王上——王上,”一身骑装的士兵连盔甲佩剑都未来得及卸下便冲进了大殿,对着萧晔连拜几下,“王上大事不好了。”
萧晔放下手中奏折花白的胡子轻颤两下,他鼻子出气轻哼了一下,声音却不大洪亮:“越来越没规矩了,何事?”士兵一脸哭相气都没喘匀:“回王上的话,水坝崩了。”“什么?”萧晔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却因站得过猛头晕眼花差点摔坐在高椅上,他一手撑着案牍一手抚上胀痛的额头,“靳大夫何在?”“王上保重身子,靳大夫得到消息便与工部侍郎一同往腹里水坝去了。”萧晔气喘过度脸上已泛起不自然的闷红:“怎么会出这样的事?如今正是丰收的日子,幸而秋汛已过水坝加固的工程也才结束……”“今日是下元节王上大恩让臣等松泛些,巳时臣领一队人轮换时发现本该戍守的队伍不见踪影,臣本以为是手下人懈怠却不想水坝处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回身看去已是满目火光无力回天。”士兵悲凄地垂下头,身上的衣衫都被汗湿透了。萧晔拿着折子的手不停地颤抖大口地喘着气却是出气多进气少,没几下脸色便绛紫得骇人是怒急攻心之相,身侧的宦官见了连连朝外喊着叫太医,一时间大殿闹乱不堪。这一次病势汹汹高烧不退差点要了萧晔的命,两日后靳大夫回都跪在他的床边,年逾六旬的人都差点落了泪。此次水坝溃崩并未引起巨动,损失虽不小但万幸的是无臣民受伤且这个时节没有汛期,王上本不该如此动怒引得旧疾复发。靳大夫将水坝工程抢修全权交由工部侍郎,自己则是日夜不离地侍疾一刻不敢离开,直到萧晔缓缓醒转。“是他……”萧晔气虚得连话也说不清楚,却硬撑着坐了起来,”靳大夫,是他。“萧晔双眸空洞口中一直唤着“他”却始终没有将姓名念出来,靳大夫起身小心搀扶着他瘦骨嶙峋的身子,心中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禀陛下,臣已彻查了此事,那队本该戍守的人马是几日前大公子私自调遣南下大周,意指大周骆将。炸毁水坝之人……”靳大夫面露难色,“堪堪用了一管火药,只炸毁了一小部分堰体。”“他是心中有恨,”萧晔缓缓闭上眼睛,眉目郁结难解,“恨寡人待他太过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