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他也看着自己,却没有注意到她在看他,他朝着她发呆。她说你发什么呆呢。说完,她觉得这口气是不是不太合时宜,姨父姨妈今天那么客气。但没办法,以前,以前不就是这样说话,以前就一直这样和他说话。有时候来他家吃饭,他爸妈比他能聊多了,总问她事情,他在一边发呆,曲所方就摇晃他,你发什么呆呢。她怀疑自己要哭了。这家伙怎么不回话呢,搞得她好丢脸。宫鉴泉说应该不会留在新加坡吧,接着就没了。反正和她没有关系。她用筷子戳着米饭,很不礼貌,可没办法,饭为什么煮这么硬,不是她的错。她不太知道又说了什么,有问她就答。吃完饭,她有点想走了,她说谢谢姨父姨妈。大家去门口送她。她抬起头,看着宫鉴泉。
不能就这么算了。怎么比我想得还好看。她说有事找他聊,下午去奶茶店吗。姨妈有些紧张,把他拉过去说了点什么,又放他回来。宫鉴泉说那走吧。她好久没在镇上逛了,好不容易找到个有二楼包厢的奶茶店,现在这种地方不多了,连锁奶茶店一般没这种设置。他老样子跟着她走。初中的周末不就是这样,有时候同学朋友出去玩,她就把宫鉴泉捎上了,走几步叫个人的事。那时候他个子不高,性格也沉闷,大家会说他长得好,但不太有什么想法,她朋友说宫鉴泉是她的水晶挂件。她的挂件。她的。她回忆着,回忆着,回忆着缩句的步骤,进行着完全错误的缩句。宫鉴泉在她对面,店员问他要点什么。曲所方拿过菜单,随便选了四杯饮料。她估计自己要说很多话,他爱喝不喝吧。“你不脱外套吗,空调开很大的。”她问他。他点点头,开始摘围巾,把羽绒服挂在椅背上。明明刚刚在他家已经看过了,可穿毛衣的他,在外面又很不一样。“你还好吗?”他总算又开口,还是这句话。还好吧,她说,要不然能说什么,他想听什么,她要和他这样的人诉苦吗?“我一直很后悔。”他说。曲所方要他闭嘴,她不准他倾诉任何想法。“你是不是想说出什么能让你解脱的东西,我不想让你解脱,因为我出不去了。”她使用嘴唇标准地动作着,辅助她清晰地发声。“接下来,回答我的问题,不准用组织好的语言,全都重新想一遍。”她一杯杯接过店员上的饮品,没点奶茶,都是透明或半透明的。“首先,最关键的,你和你哥到底说过什么。他问你上我家打游戏的事情,你又说了什么。”他的眼神慢慢从桌子中央,收回他自己那侧,好像在观察他胸腔中空的地方。他说那时候和他哥就讲不太通话了,他总是有一套自己的理论,不断地对别人提问,确认自己的想法会被证实。“那全是他的错了。”曲所方随便拿起一杯喝了口。不是,他迟钝地回应。他说他哥并不是傻子,要不然也不至于能拿到大学毕业证,他只是想法偏激而已,逻辑倒是没有大问题的。“那他在推理什么。”她继续推进。宫鉴泉深深闭上眼睛,又抬起头看着灯管。“他就是一直在,列举证据,说我总和你在一起,说我没有其他朋友。大概这样,反正每次他问是不是,我都只能说是,确实每次出门都是你找我出去。直到他说,我是不是喜欢你。我没回话。他说——”哎,天哪。他叹气。“他说一般都是表哥配表妹吧,你怎么这个都要和我抢。”哇哦,天哪。曲所方说。“那你就从来没警告过我,你真是心大啊。”她感觉舌头上有血味。对不起,对不起。他重复。因为——“闭嘴。”她说,“不管理由是什么,你就是没告诉我。”“我不管你是不是有什么更复杂的动机和心情。你就是没告诉我。”“他肯定不止这么一句吧。他还说什么。”曲所方继续问。宫鉴泉的手指扶在眉间,光线依然偏爱他,从指缝漏出,照耀着他的脸。“他说,为什么我拥有的东西,都是天上掉下来的,为什么连一起玩,都是别人主动找我。他说,你敢不敢主动找人家呢,不敢吧,因为你心里有鬼。”大概这样,还有,还有就是。他停顿。“他说,他就可以找你,因为他很坦荡。”“你就信了啊。”眼泪从她努力抬起的嘴角边流了进去,好咸。“说起来你也真没找过我啊。这算什么,你对着,你对着你哥的判断,承认你心里有鬼,都不愿意,都不愿意和我本人,说点什么,是吧。”“我做错了。我那时也不知道。”他的声音无比空洞,“不知道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我哥他爸知道,和他讲过。没人告诉我,我记事前,我妈就不和她亲生父母来往了。”“那是你啊。”她说,“你哥那样子,就算不知道这点,你觉得他有道德负担吗?你没说,但他骂你肯定很难听吧,伤害你肯定很残酷吧,你们总是有血缘的吧?”你到底在干嘛?她问。怎么搞成这样,你到底在干嘛?你是不是太自恋了。她问。你是不是觉得你哥一个精神病,这么专一,炮火全都点向你,不会伤害别人。你是不是太懦弱了。她问。你告诉我会死吗,不管什么,告诉我会死吗,我是什么和你交情很浅的人吗,我是什么会拿你当玩笑开的人吗,我是什么很大惊小怪因为什么血缘不血缘喜欢不喜欢就不理你的人吗!而且到最后,我们不还是不再讲话了。你到底在干嘛?“你真就是他说的那样对吧,你觉得什么都应该从天上掉下来,我应该走到你面前,和你说我也喜欢你。注意是也,因为这样,你什么都不用说。”她感觉自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