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谢官人体谅。”程如一说着话,抬眼瞥向身侧人,同时入眼的,还有严况身后的风景。雨后天色仍旧迷蒙,但家家户户都点上了灯,路上雨水还没干,一个个水洼映着灯影,亮莹莹一片。果真有摊贩推车出来叫卖,也有地摊铺了防水的油布,摊主忙碌的往上摆放着些精巧的小玩意。而那臂弯挎着满篮鲜花的小娘子,正笑吟吟从侧面朝着他们二人走来——“两位郎君,买花吗?”“不买。”严况淡漠道。程如一怕无意中被人认出来,为防万一刻意侧了侧身,只露出半张脸。那卖花娘子却甜甜笑道:“这花儿剪下来便没几日鲜艳了,二位郎君如此俊俏,这花若能有幸簪在郎君们发上,也不枉这花儿今生开一回呀。”严况语塞不知如何应对。他细算来,已有数十载没有如常人一般走在街上,更少与人沟通讲话。尤其是女子。他皱眉怕吓着对方,开口又不知该说什么,只好从枕头里摸了些碎银递过去。严况强压尴尬语气僵硬道:“随便给我一枝就好。”程如一不言语。他早觉出严况的窘迫,却觉有趣只想在旁看笑话,他忍笑看那卖花娘子一脸羞涩的抽出朵红芍药,慢慢伸手递给严况。严况道了谢,卖花娘子依依不舍的离去,还不忘一步三回头。程如一回过身来调侃道:“真是杀神封刀挽风香……诶!”程如一还没调侃够,那朵大红芍药已被严况簪在了自己发髻上。“严大官人……我说,这不合适吧。”说着程如一抬手想摘下来,却被严况一把擒住了手腕。不论何时,严况的手劲儿永远能给人一种压迫感,程如一顿时不敢动了。严况故作正经道:“凡是出狱的犯人,狱卒都会替他们簪一朵花,算是去晦气。”“是真有这样的习俗,还是官人刚编出来的?”程如一说着扭了扭手腕:“疼疼疼,别掐……”严况这才想起来,程如一手腕先前被鱼线勒坏了,他松了手一看,程如一那细白腕子上果然一圈圈的血痕。程如一连忙给自己吹了吹手腕,又转了转腕子端详着上面交错的血痕叹道:“跟绞丝手镯似得。”严况忍不住皱眉道:“什么鬼形容,这你也能贫。”程如一挑眉道:“不像吗?还有,待会儿我就要随你回去了,算不得出狱,簪什么花呐,拿掉拿掉。”说着,程如一把芍药摘下道:“我替官人拿着。回去了给你放在书案上,等你办公的时候,这也算红袖添香了吧?”严况忍不住又与人还嘴道:“说什么活不下去,程先生口才这么好,怕是天桥说书也能活吧。”程如一捏着花凑近道:“多谢夸奖,但官人怎知我没说过?”严况瞥他一眼悠悠道:“程先生多才多艺,看来我不知道的事还多。”程如一不甘示弱:“严官人才是深藏不露。我不知道的事儿才多着呢。”两人边说边走着,街上的人也越来越多,人潮攒动,摊子也越来越多,两人路过了个套圈的摊子,程如一余光瞥见不由忽地放慢了脚步。严况也一同停下,那套圈子的摊主见来了生意,连忙凑上前来。那摊主道:“二位,我这东西都是顶好的!好套还便宜,二十文钱十个圈子!来试试!”严况看他像是感兴趣,便问道:“你想试试?”程如一有些惊讶,随即连连摇头:“我?准头不行。”严况疑惑直言:“那你看什么。”程如一抿唇道:“看还不行了……严官人你瞧,这摊子多新奇啊,有花瓶、珠钗、玉镯、簪花、玉佩、盆栽、话本子,还有……”“一只大鹅。”程如一说着抬手往前方一指。严况这才看清楚,那摊子上最远处,一只大白鹅脚上拴着细链,正精神抖擞昂首挺胸的看着他们。还适时的“嘎”了一声。作者有话说:红袖添香呀x注:古时确有犯人出狱簪花的风俗 黑云“严大官人,多稀罕啊。这套圈子原来还能套大鹅的。”程如一还在稀奇的打量那只大白鹅,手里却已被严况默默塞了十个圈子。严况在旁道:“别光看了,试试吧。”眼见严况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这哪里是大方分明是想看热闹……程如一踌躇再三,还是搁下雨伞和芍药花捏起一个圈子道:“行……官人都发话了,那我就试试吧。”说罢,程如一捡了个圈子来,伸手那么一抛,结果不难想见——什么也没套着。
程如一叹口气道:“得,投圈问路,问了个寂寞。”摊主笑呵呵地看着不说话。严况见状,拿了个圈子塞进程如一手里,又轻握住程如一的手,带着他微微抬高些许。严况在程如一耳侧道:“手臂要稳,手腕用力,也别使全力,这般距离看的是巧劲。”严况的声音惹得程如一耳朵痒,他忍不住缩了缩脖颈。程如一不由连声敷衍道:“晓得了,晓得了官人。”严况松了手,程如一再抛,只见那小圈忽忽悠悠地飞去摊主脚边,扣住了半只鞋。严况一脸难以言喻。摊主尴尬笑笑,弯腰捡圈:“公子,这可不能算。”程如一也满眼尴尬的看着严况道:“大官人,都说了,我准头不行。”严况从他手里顺了个圈子过来,侧头问他:“那你想要什么。”程如一望着整个摊子思索了一番,最后指了指那个话本子:“就它吧,说不定是什么奇书呢……不过看着有点薄了,也可能是什么残本吧。”严况心知他又是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却只抬手一抛。程如一瞧着那圈子这会儿仿佛是被吹了口仙气,方才在自己手里就半死不活,可如今……竟就那么规规矩矩,正正方方地圈中了话本子!摊主也不由惊道:“这位哥儿